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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歐吉桑,這支進香旗幾年了啊?」瞥見這支又黑又破,連繡字都難辨認的老進香旗,我試探地搭問。他先用手比了個4,再比了個5,然後幽幽說,「45年囉!」。起風的傍晚時分,阿伯獨自蹲坐路中央的分隔島,燃著一炷香、舉著三角旗,等待遠行遶境的大甲媽祖今晚歸返。

多年香火燒出幾個大小破洞的進香旗,隨著忽行忽止的風勢又飄又垂的,當年的大紅布面和金黃繡字,早已燻得黑壓壓,繫掛在三角旗尖端的小鈴鐺,鍍銅的色澤也褪了,卻還能鈴鈴啷啷細響著。「恁麥看伊破坑,天上聖母這四字,攏免驚去乎燒到」,歐吉桑用拍胸脯的口氣這樣說。

「45年攏來迎媽祖喔?恁甘住咧大甲?」我問。

「阮係負責豐原進香遊覽車ㄟ主辦,今仔日過來大甲等媽祖轉來。」阿伯告訴我,他負責籌辦豐原人每年跟大甲媽祖遶境出巡的隨香遊覽車。24年前上一代人把這件差事交給他,到今年還是他主辦。

「今年係第21年」阿伯喃喃自語算數著大甲媽祖改往新港進香的年頭,「再加3年,著是攏總24年。」阿伯用進香地點的改變當作基準點,度量著自己擔任媽祖進香義工的編年史。這時,我才從黝黑破舊的進香旗上勉強辨認出北港這兩個繡字。「只有一年無來,那年阮家己無清氣,著加媽祖講無要參加,那年係阮媽媽過身。」他說。

早期是八天七夜全程跟隨,後來改為只隨香從大甲走到北港,抵達後便搭遊覽車直接返回豐原。當進香主辦,阿伯最在意所有人都能平安返家。所以他情商媽祖,也承諾協議:媽祖回返大甲這一天,他一定親自回來迎接。就這樣,每年歐吉桑都要坐在大甲路邊,等待不知幾點才會返抵的媽祖神轎。我從頭到尾沒看到歐吉桑的同行伙伴,顯然,他隻身前來迎媽祖,應是家常便飯。

「做主辦,蓋辛苦喔?」我問。歐吉桑神秘地笑了笑,然後意味深長回了我一句話:「
講話已經一半在天上,媽祖,從(勿會)乎我了錢。」20多年前接手時自掏腰包三萬多塊,為大家購置隨香行程裡露宿過夜所需的棉被,「結果我簽中30幾萬」阿伯告訴我。最近,他再花了一萬多替補更新寢具,結果又中彩3萬多。

這是神蹟嗎?我不能幫歐吉桑做判斷,倒是「講話有一半在天上」這句話,讓我願意多欣賞一些歐吉桑的人神浪漫。

聊將了起來,歐吉桑把我當作老實少年仔,多講了不少。阿伯沒唸過書不識字,出生後沒幾年日本人就結束統治台灣,靠著作農作工,幾個小孩早都拉拔大了,當阿公也有10多年,「
現時有家產無欠債,身體嘛也算勇健,汝講若無是媽祖,甘會安爾順適。」阿伯其中一個兒子高工畢業,卻一路打拼當上美系手機第一品牌的台灣區要位,而且,每個週末固定回豐原老家探親。

想起了一句哲學家常講的老話:「人生總要選擇相信些什麼。」無需懷疑,今年69歲的木村歐吉桑,願意相信他的平安人生,是因為媽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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