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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澳洲‧艾爾斯岩)
疾如風的巴士奔馳在一望無盡的大地上,相對於視線所及範圍裡的塵的沙的土,輪圈轉動的速度著實是一陣風,特別是當相反方向的兩輛車彼此擦身而過,這一陣風和那一陣風彼此交纏出看似透明卻紊亂雜竄的渦流氣旋,拖著兩道如影跟隨的飛沙走石。瞬間交會的兩輛車,下一秒便各自奔往各自的方向,各自的目的地。

在穿越黎巴嫩邊境通往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的沙漠公路旁,歇坐在名為「巴格達咖啡」的公路歇腳站裡,望見方才一路行來的公路上的這幕景象,才知道伴隨短暫停駐的這杯咖啡,是多麼的值得疼惜。


(格陵蘭‧Illulisaat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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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Morocco)
車馳的速度可以像一支箭,也可能如一頭騾,急馳揚起一陣風,悠悠晃晃不帶來一點驚擾,旅行,就在這可快也可慢的動態速度當中,從一地到另一地之間開展了起來。

揮別了啟程地那句祝福的「一路順風」,啟動且漸強的速度拉扯,撕裂了因為旅行者或長或短的駐地停留而不可避免的關係與牽連,是植根生長般的故鄉也好,是簡短逗留的淺淺人情也罷,只消那快或慢的速度一旦啟動,所有屬於的不屬於的都只能無助地脫離,在抵達預設的下個目的地之前的這段奔馳當中,速度,是無上權威的主宰。

由於道再見而全然脫離,由於預設目的地而有所期望,旅行旅行,就在這啟程、抵達的循環之中,一次又一次地誕生、終止,僅就這兩個端點來看待,離開、抵達,再離開、再抵達,幾乎構成了旅行絕大部分的主體,想要離開的,可能是一季的寒冷天氣、一籮筐的長期壓力、一齣編演皆差愛情大爛劇,而想要抵達的,則也許是一幢屹立千年的神之殿堂、一抹燦爛耀眼的熱帶陽光、一瞬間怦然心動的異國回眸。這些只專屬於旅行獨有的割捨與期待,便深深教許多人染上無可救藥的癮頭。

(Morocco)

(Morocco)
車行之途的風景可以如詩也可以如畫,只要承載著速度,便只能完全處在風景如流影的純觀望狀態,是綠草如茵、山峰白頭,是荒漠綿延、乾涸燥硬,是亂石堆疊、浪濤拍岸,一切位在窗之外的美的與不美的,可以驚豔一瞬,自然也可以如雲如煙。

旅途的速度源源不絕向前拉扯,如果遇上平坦順暢如高速公路的文明大道,總不免教人想打起一場略帶離心力的瞌睡,穩定的速度感極具催眠效力,要再遇上沿途公路風景乏善可陳的話,盹,便容易成為旅程中的輕易現象。可是,若是脫離了平直之路,或是根本旅程的國度本就路迢遙、道難順,這從甲地到乙地之間的晃與盪,便又是另一種可堪記憶的旅趣。


(德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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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Kenya)
可是,有誰曾經關照過這甲地到乙地之間速度掛帥之下的意外情節呢?

奔行在像東非、印度這些物質文明若有似無的地區,公路的開展便不是現代物質文明國度慣有的平坦高速路,薄薄的一層柏油鋪設在窄窄的道路中央,貨運卡車壓擠個幾回,坑洞與變形便間雜著難得的短暫平順,晴天,兩旁塵土隨速度飛揚,雨天,坑洞積水每每濺起黃泥水,也以箭頭似的速度迸跳開來。

就在東非肯亞,當赤道與某一段公路形成一道現實與虛擬交會的跨越點,就成了遙遙公路上的一點點有趣,最適合終路飆行不回頭的車速稍做停歇,至少,某種地理的、生理的、尋奇的旅行質素,構成了暫時捨棄速度而稍事停留的理由,也正在這樣有點小小特別的地點與際遇,才讓旅程更多一些的值得記憶。再灑脫狂奔的公路速度,也終究不免需要歸零的中間標定:途間休息站。


(Kenya)

(Kenya)
短暫從十分鐘到一小時的途間停駐,不偏不倚地嵌入旅行光譜中最顯真空的那個段落,完全無法預期的插曲性格,促使了公路旁一杯咖啡獨顯無可比擬的純然特質,更因為公路咖啡絲毫不容許任何期待,也意味著短暫的停歇具備著最敞開的心情、視野,也許塗抹一封明信片的時間,也許一通越洋電話的簡短秒數,緊緊貼靠公路旁的小小旅站,剎時間卻也實現了旅行最深沈的意義。

這一切的珍貴與珍惜,卻也都是因為:上路在即。


(Nice, France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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