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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人老愛這樣說:「不到長城非好漢。」聽起來真是煞有氣魄,氣魄到教我直狐疑:如果到了長城,我這台灣豎仔真會瞬間變英雄嗎?多年前,趁著走訪北京的短暫空檔,叫師傅開著他的寶貝豐田皇冠轎車,「走,今兒個帶我到長城去吧!」

我這師傅實在是夠精狡,車才經過西長安大街上的天安門廣場,就直截了當反問起我:「你,想要去哪段長城啊?咱們的長城,可是有千里萬里長啊。」心頭一顫,心想:靠!這倒問住我了。滿滿幾天的北京行程,今兒個好不容易喘口氣,一心只想著去長城瞧瞧,跟本壓根忘了檔事,硬著頭皮拉高嗓門:「你們的好漢去哪段,咱個今天就去那段!」

數個時辰的顛簸,我驀然來到長城的慕田峪關口城下,兩眼昏沈未醒,師傅又狠狠撂下一句話:「想當好漢?先上去瞧瞧再決定吧!」

秦始皇一統中原天下的西元前221年,下令蒙恬大將軍將征戰數十載所建立的堡壘城塞如數串連起來,以抵禦北方民族南侵。從此之後,長城,變成了一道劃分漢族中土和塞外蠻族的巨牆,當年秦王的氣魄格局,更如揮砍利刃之勢貫穿時空,傳衍到十八世紀的明朝。整整兩千多年,中國君王為了解決北方強弩鐵蹄之患,不計代價築城防禦。翻開地圖看長城,從極東的山海關到極西的嘉裕關,直線距離就有兩千七百公里;終於站在關口樓台上看長城的我,心裡想的卻是:「當年的秦王,真得累了。」

蜿蜒爬地而建的長城,興建年代始於秦、漢,持續到明朝最後一次大規模的修建計畫,總長度估計超過10000公里,萬里長城所言一點也不假。有人這樣估算過,建造城成所用的磚石數量,可以蓋一座厚一公尺、高五公尺的牆壁,這牆的總長度,足以環繞地球十圈。傳說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故事應是高度可信,因為後來我又知道一個更駭人的數字:長城每建造一公尺,就有一名工人殉職。步步踏行在慕田峪的城郭,望著攀附崇山峻嶺稜線而立的城關烽台,我想我有點懂了:到長城,其實不是為了當好漢,到長城,才知道好漢根本不是聰明人會搶著當的。

磚石城疆上,風很大,石板階梯,更是陡窄,除了一個險字,難有更好的形容。一群講法語的白人遊客正面錯身而過,他們每個人臉上也都一臉肅穆肅穆,我能理解,在這堪稱最偉大的人類文明鑿痕現場,沒有人會想要嘈雜嘻哈輕浮觀覽。哼哼小調總可以ㄅ,「萬里長城萬里長,長城外面是故鄉……」原來,不管愛中國還是討厭中國,長城,其實早已超越了中國,長城,早就是全世界的長城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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